比尔·斯卡斯加德将主演Netflix瑞典语6集新剧《克拉克》(Clark，暂译)。乔纳斯·阿克伦德([极线杀手])执导，乔纳斯与FredrikAgetoft、PeterArrhenius共同操刀剧本。比尔将饰演臭名昭著的瑞典罪犯克拉克·欧洛弗森。克拉克曾因谋杀、抢劫、侵犯人身和贩毒等罪名被判刑，一生中多数时间在监狱度过。其知名的罪行之一是在斯德哥尔摩诺马尔姆广场劫案中与他人共同挟持人质，而这些人质反而对他们产生了感激，这就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词的来源。 | 这是本号第252篇原创很久没有看到这么有意思的电视剧了，而且是全方位的有趣，题材、角色、故事、手法、表演，都十分有趣，是继《暗黑》《鱿鱼游戏》《纸钞屋》之后，Netflix的又一次非英语语种的惊喜，对，别看男主角是我们熟知的”四妹“，但这一次他说回了自己的斯堪的纳维亚语，演了一回”自己人“，并且他绝对值得一座艾美奖奖杯，这部剧的惊喜感和他作为演员的惊喜感，都比去年凯特·温斯莱特的《东城梦魇》更多。和大部分巧思而作的剧集名不同，这部瑞典剧的名字简单直白，甚至直接了当到了几乎有点过于随便，要知道他的原作叫做《真相与谎言》，听起来可比现在的《克拉克》显得故作深沉得多，当然比起原著自传小说，看完全剧你就会明白，选择《克拉克》这个名字而不是《真相与谎言》，是多么明智和脱俗。克拉克，一个无论在什么语言里都如此上口也如此普通的名字，究竟是谁？究竟又有什么值得成为一部6集电视剧的”英雄“的呢？克拉克，一名屡教不改的惯犯，一个色欲熏心的男人，一名普通的瑞典公民，克拉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创始人“。把反派当作英雄来拍摄的作品我们看得并不少，近的有《和平使者》《小丑：起源》，远的有《全民公敌》《天生杀人狂》，还有那部搅动了好莱坞新浪潮的《邦尼与克莱德》。尽管《克拉克》和这些作品有很多的相似之处，你可以从那些花式的镜头、特效和剪辑里看出来和上一批走入好莱坞的北欧影人相比，这一批相对更好莱坞化了，但同时你还能看到在叙事和人物里，这一批北欧影人对上一代人的继承。比起好莱坞擅长的”梦幻化现实“，欧洲人似乎更擅长”讽刺化现实“，如果好莱坞电影是造梦机，那么欧洲电影常常就是碎梦机，他会在每每你想要跳入梦幻的时候提醒你现实是荒诞的，比戏剧更荒诞。《克拉克》里的荒诞便是无处不在的，在通常的反英雄类题材中，主角们总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通常都是不苟言笑的，即便有笑容，也是如小丑那般，显得阴郁而怪异，惊悚和恐怖，但这一次克拉克却不同，你几乎可以在每一集里听到他的笑声，在《小丑回魂》里用笑容让人害怕到骨子里的”四妹“比尔·斯卡斯加德这次用看似”相同“却又截然不同的笑容让人从笑出生活的眼泪，笑出人生的灰色真谛。《克拉克》的每一集开场都会从克拉克的”名人名言“开始，没错，我们习惯了所谓的名人名言不是鸡汤就是哲理，不是莎士比亚就是苏格拉底，当一个有名的”罪犯“嘴里说出来的话语被以一种特别严肃认真黑底白字居中复古的方式打在公屏上的时候，你会以一种怎样的姿态来看待呢？譬如”如果当不了最好的，最好也是最烂中那个最好的。“，“我做事总是反着来，就像开了自动驾驶一样。”，”所有书我都读过，还多读了几本。“，励志还是反励志，鸡汤还是毒鸡汤，看完《克拉克》你应该会自有判断，但答案绝不会一样，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包装“一个罪犯，嘲讽的可不止是罪犯本人。《克拉克》的开场大概是近十年以来最有趣也是最大胆的一个开场了，黑白画面里主角克拉克的母亲抽着烟骂着脏话画着妆，以一种极度粗暴甚至下流的状态大声咒骂的模样出现，全然不像一个合格的母亲的样子，更惊人的一幕是，镜头直接从母亲的阴道深入到子宫，我们发现子宫里便是这部剧的主角克拉克，而故事上帝视角的旁白正是出自他，婴孩回过头，却是一个成年人的脸孔，他奋力游出了阴道产口，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个”巨婴“，既好笑又惊悚，既魔幻又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真实，具有讽刺力的真实。而这还不是《克拉克》唯一的一场大胆的设计，其中有一场克拉克越狱后盗窃了汽车一路飞驰遇到了一头鹿的时候，团队甚至让鹿对口型开口说了脏话，而为了不撞到鹿，克拉克甚至牺牲了自己，差点因此亡命，显然这样的故事不可能是真实的，但是从开场克拉克以疯狂口吻开始叙述自己故事的时候，这又是如此真实，因为这是克拉克疯狂脑袋里的真实，尤其是吸了毒之后的真实，一个”罪犯“的视角。他的自大，他的快乐，他的简单，他的悲伤，他的聪明，他的愚蠢，这部剧通过色彩、画面尺寸、灯光、服装甚至表演方式等各个不同的方式来组合完成对故事的”还原“，妙趣横生，出乎意料甚至大跌眼镜。讲述遇到他的初恋时，画面呈现出绝高饱和度，讲述他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起源的场景时，又是将新闻和电影拍摄画面交叉剪辑，讲述他的监狱故事时，配合着他说回家的时候却又是低饱和度的画面，讲述他回到监狱里”重获新生“的时候，甚至上演了一场以克拉克为主题曲的百老汇”现场演出“，在称赞女性认可女性之性的时候则用上了三维动画，既严肃又艺术，这也是近几年我几乎第一次在电视作品中看到如此直接了当毫不做作的对女性生殖器的赞美，可以说这部剧几乎是把视听语言分解之后又做了一次后现代乐高式的极佳拼接，让你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出过英格玛·伯格曼这号大师人物的国度。克拉克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无疑是传记片需要完成的第一个也可能是唯一的一个问题，在一部坏的作品中，这个问题常常会十分简单，但在一部好的作品中，这个问题就会变得异常复杂，即便那部作品的主角是希特勒，《克拉克》这部作品无疑是后者。而作为一部有趣的传记片，他不仅仅完成了作为一个旁观者来“观看/审视”克拉克的任务，他更是用克拉克的视角来自问自答，这从旁白身份的设定就可以获知，也可以说整部剧我们几乎在以“成为克拉克”的方式来看待他自己和他周遭的世界，但在作品的最后团队却非常巧妙地安排了一个身为女性的传记作者的出现来给予一个真正旁观的、正常人的视角来重新“观看/审视”克拉克的世界。从第一集开始一直到第六集，克拉克不断强调的是自己的无辜和监狱对他的归属感，于是你可以看到他一次次出狱、入狱，盗窃、抢劫无恶不作，劈腿、感情欺骗说走就走，和无数个姑娘上床，留下了不止一个孩子，让朋友垫背、怂恿朋友犯罪，好兄弟、好儿子、好丈夫、好公民，他一个都沾不上边，但作品却以各种帅气的角度、美丽的构图和飒爽的动作戏，让克拉克显得像一个偶像，一个英雄，而不是一个罪犯。他对自己的判刑毫不在意，他对监狱的生活甚是享受，就和他从头到尾停不下的笑声，放不下的嘴角一样，他让旁人看来混乱的生活变得异常精彩，而在极具匠心的剪辑节奏之下，他的逃亡和牢狱生活都和颠沛流离扯不上关系反而和多姿多彩绝对吻合，女友跑了再找一个，兄弟没了再骗一个，吸毒时是《梦之安魂曲》，打架时是《搏击俱乐部》，恋爱时是《大鱼》，抢劫时是《低俗小说》，航海时是《阿甘正传》，逃亡时是《肖申克的救赎》，克拉克的“乐观”让这个罪犯看起来是那么的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可爱，至此，团队也完成了对于“斯德哥尔摩综合症”的一次完整的实验输出，因为你根本无法讨厌起来这个“反派”。当然和传统的人物传记一样，也和传统的西方叙事一样，克拉克也最终逃脱不开“父亲”这个命题，他的父亲也逃脱不开暴力形象，罪犯的童年总是不快乐的，父亲是施暴者，母亲是施暴者加受虐者，毕竟我们的心理研究也没能突破更多的东西。但有意思的是，除了他真实的父亲之外，在克拉克的故事里还多了一个瑞典首相，一个隐秘的父亲角色，对应着他作为公民而存在的身份，于是克拉克不仅仅是一个罪犯，他还成了瑞典公民的一个缩影，克拉克的成长是被夹在父爱缺失的童年和被宽松社会的宠溺这两股力量之中逐渐迷失和扭曲的。所以比起罪犯，克拉克更像是一个小丑，一个在表演自己，和为他人表演的小丑，当然这和菲尼克斯那版的小丑不同的是，漫改的小丑依然是在塑造一个英雄，通过一种反英雄的方式，但真人真事的克拉克却一直是一个小丑，无惧丑态地笑对生活。当然最后还是有一场高潮戏让他英雄了一把，但这种英雄主义是和好莱坞式的英雄主义完全不同，他不属于宏大叙事，而是属于微观视角，是一个小男孩想要逃出自己生活的枷锁，想要逃离再一次的往复循环的视角。说到底，《克拉克》这部作品不是为了让我们崇拜谁，而是为了让我们原谅自己，原谅自己的弱小，原谅自己的无能，原谅自己的卑微，原谅自己的肮脏，说到底，我们一不小心都会成为克拉克，一个小丑。而与其说《克拉克》是一部传记片，倒不如说是一段墓志铭，用视听语言写就的墓志铭，当然他本人可能不太同意。毕竟，他老人家还活着，并且本人还挺帅（请看下图），而看完这部剧我的另一大感受大概就是，喔！这就是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