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 是我在HKIFF看的最“简单”的一部纪录片。影片中似乎看不到什么复杂高深的技巧，没有风景绚丽的航拍，没有跌宕起伏的剧情，只有大量的人物独白和对话，对突然出现的男人和孩子的特写，有时说话的男人的脸几乎占据整个屏幕的一半，让人的目光无其他地方可落脚。
可是这种简单却让我觉得无比震撼，只是男人回忆时的自说自话，没有做作的重演，没有煽情的音乐，但只是看着他脸色的起伏就让我在影片的前半段哭得无法自拔。影片一开头，Menahem 笑着，带着一点调侃的语气对着镜头说，我曾经是一个童妓，就像是那些军营里的女孩子一样，被送去给军官“just for fun”，而我是被送给那些男人“for fun”。Menahem 仍然笑着，眼眶里却渐渐潮湿。Menahem常常在笑，即使是讲述最痛苦的回忆的时候也常常会笑，正如他写给父母的那段话里一样，“I grew up as a child who loves laughing.”
为何这种简单的讲述就可以轻易地击中我。我想，因为他是真实的。演员未必经历过角色的痛苦，因此他们常常要用夸张地大哭或大笑企图向观众证明他们的情绪是真实的；可是纪录片里的人，无需任何渲染，他们的一句话或一个表情即可泄露他们曾有的痛苦或快乐。被信任的人侵犯，被父亲视为“不洁”，对母亲的示爱被无视，对性产生恐惧，最终跌入宿命般的“vicious cycle”，成为自己所厌恶的性侵犯，给更多的儿童带来伤害。当Menahem终于与父母见面，想把一切都讲清楚，而他的父亲却说“我不理解你为什么会让别人碰你，我在小时候不会让任何人碰我。” 被欺骗，被否定，被抛弃，他们作为受害者却反而被责怪、被质疑。有一个路人讲到，被侵犯之后最怕回到家，因为不知道该跟父母说什么，家人最平常的“How was your day?”“How was the school?”的问题却让他们最为恐惧。
连着三天看了三部纪录片，明明都是真实的、正在发生着的事情，我最大的感觉却是，魔幻。大概因为我的人生经历过于狭隘，我实在无法想象在一个国家或一个宗教里，对孩子的性侵可以是一件如此平常的事情，这种侵犯可以来自老师、主教、甚至是兄弟和父亲。导演在拍摄Menahem时常会有陌生人路过，Menahem说 “I was raped.”，而那人也平淡地回答“Me too.”。一次，两次，不断增加的人数和他们的平淡叙述甚至让我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好像在童年时被侵犯是一件再普遍不过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