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爱情片 地区:英国年份:1979
主演:娜塔莎·金斯基 / 彼得·弗斯 / 利·劳森 / 约翰·科林 / 罗斯玛丽·马丁
导演:罗曼·波兰斯基
更新:2024-02-21 16:02
简介:性工作者苔丝在南非的海边,过着麻木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意外..性工作者苔丝在南非的海边,过着麻木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她意外怀孕,尽管过去如梦魇,但是她挣扎着为了孩子进行着转变。《苔丝姑娘》电影剧本(本片荣庸法国一九八〇年“凯撒”奖最佳影片、最佳导演及最佳摄影)原著/托马斯·哈代编剧/钱拉·布莱克导演/罗曼·波兰斯基主演/娜丝塔茜娅·金斯基译/洪捷校/王建康“德伯维尔”姓氏的来历故事发生在英格兰南部的德瑟特。全景是辽阔的田野,远方是茂密的森林。这一带绿草如茵,风景如画。森林、牧场、河溪、山谷,随着主人公苔丝命运的变化,展现出一幅幅调子不同的画面。春天。傍晚,暮色朦胧。马洛特村的田间小路上,走来一队姑娘。队伍前面是四人乐队。在旋律明快的乐曲伴奏下,姑娘们跳着舞。她们约摸十五、六岁左右,一个个身着白裙,肩披长发,头戴白花编织的桂冠,手拿剥皮的柳枝条。队伍中有一个姑娘,她生得秀丽、端庄,周围没有一个姑娘比得上。可是就从这一天起,偶然的遭遇使这位名叫苔丝的姑娘一生蒙受莫大的不幸。她照理可以有较好的命运,但由于碰到“恶魔”(剧中人亚雷克)和“尊神”(剧中人安杰尔)而香消玉碎。漫长的故事,急转直下地进行着。正当姑娘的游行队伍经过十字路口时,旁边一条小道上走来一个男人。他是苔丝的父亲,叫约翰·德皮菲尔德,是给姑娘们送行来的。他脸色红通通,一身破旧的褐色衣着,头戴褐色帽子,手挎做买卖用的篮子。对面,一位衣冠楚楚的牧师骑马过来。约翰便脱帽致敬:“晚上好。”“晚上好,约翰爵士。”约翰往前走了两三步停下来,脸上露出惊奇,转身叫住牧师:“先生,恕我无礼!上次,在这条道上碰到您,我说‘晚上好’,先生您也回答我说‘晚上好,约翰爵士,’是么?”“大概是这么说的。”“今天您又这么说了。”“不错,是这么说的。”“请问先生,象我约翰·德皮菲尔德分明是一个区区小商贩,您为什么称我约翰爵士?”“那是我一时高兴呀。我是特林肯牧师,对古代史研究颇感兴趣。打算撰写本郡开发史,眼下正在考查各世家的谱系。我发现了一些关于您的情况。您,德皮菲尔德,其实是古老骑士名门德伯维尔的直系子孙。真的不知道这件事?”“先生,我压根儿没听说过。”“把下巴抬高点,让我瞧瞧您脸的侧面。”约翰被突如其来的美言迷住了,不知不觉地走到牧师跟前,抬起了那张布满贫穷生活烙印的脸,侧面朝着牧师。牧师看了便笑道:“不错,正是德伯维尔家的鼻子和下巴……只不过爵位没有了……根据记载,您家最早一代可以追溯到培根·德伯维尔阁下,他是随同远征王威廉从诺曼第迁来的。”“真个的吗?”“我原以为你对这件事略有所知呢。”“照那么说,我家里倒是有一把古银匙和一枚古印章,可我从来不把它们当回事儿。请问,德伯维尔家如今住在哪儿?”“这一世家已经灭绝了。你的祖先埋在绿山下的王陵里,同大理石肖像睡在一起。”“他们的宅邸?”“没有了。”“土地?什么也没留下?……看来再也捞不着什么啦?”牧师摇摇头。“那我该怎么办?”“什么也不中用。你要想到‘骑士安息’就是了,尽量不要沾辱自己的出身。再见,约翰爵士。”约翰发急了。“先生,咱们一起去喝啤酒……”任凭他怎么招呼,牧师骑着马悠然而去,只听见马蹄声。可是,约翰仍站着嘀咕:“约翰·德伯维尔爵士就是我吗?……”没料到牧师扔下的一块灾难性的“小石头”,在他心里激起巨大的波澜,向四周扩散开来。同安杰尔的初次见面绿色的原野抹上了一层玫瑰色。姑娘们和音乐队演赛的音乐,跳着轻快的舞步。她们跳得兴高采烈,可惜没有一个男舞伴,年长的男人只是围着她们观看,这样的场面显得不大自在。此时,来了不速之客。三位背着行李袋,手撑拐杖的青年,在旅游途中遇见了这个跳舞场面。一支舞曲结束,姑娘们跳舞的圈子便散开。从那三位在木栅栏前看热闹的青年中间走出一位最年轻的,他叫安杰尔·克莱尔。他朝正好迎面走来的一位姑娘(她叫爱玛)大胆地问:“这是什么舞会?”“村俱乐部的舞会。”姑娘们看见爱玛正跟这位不知姓名的美少年攀谈,便围了过来,打量着他。“怎么,没有一个男舞伴?”“他们还没干完活。一会儿就要来的。趁他们没来,你跟我们一起跳好么?”“好的,但对手不能多。”姑娘们喜形于色,相互交换目光。爱玛说:“欢迎欢迎。不搂着男人跳,没味儿。”一个漂亮而矜持的姑娘,见爱玛这么放肆,忙捅了一下她的胳膊,仿佛责备她似的。围上来这么多漂亮姑娘,安杰尔无法细细挑选。“让人家瞧见怎么办?”——他的两位长兄不想跳舞,安杰尔便打发他们先走,而自己将行李袋往木栅栏上一挂,便挽着那位漂亮姑娘进入舞圈。没被选上的姑娘们流露出失望的神情。幸好,在木栅栏旁踯躅的同村青年受了这个外来者的触发,也纷纷上前来邀没有舞伴的姑娘。双双成对,起舞翩翩,唯独苔丝心里可难受极了,她秉性清高,刚才自己没被选中,很伤心。她拒绝了其他人的遨请,茫然孤立在一边。她不是“壁花(注1)”,而是大自然里的鲜花。安杰尔也同样感到遗憾。一轮舞结束,安杰尔快步跑去追赶自己的兄弟,打苔丝面前经过时,心想刚才应该找她作伴舞;好几次回望这朵美丽的花。但是,还没来得及让苔丝细细回味,接着又发生骚动。安杰尔刚走后,从前面驶来一辆二轮马车。突然,从马车里发出大声嚷嚷:“我是有身份的人!”一个醉汉从座位上站起,胡乱地挥着帽子,叫嚷不停。爱玛见状便碰了一下苔丝的肩膀。“喂,这是你的父亲,瞧他乘马车回来啦。”苔丝一楞,执拗地回答:“我爸爸累了。你大概也知道咱家的马死了,他只得乘马车回来。”夜幕渐渐降临,紫霭的天空衬托出姑娘们的舞姿,宛如剪影一般。路上已经完全黑了,苔丝手里拿着白花束和柳枝条往家走。从她家的方向传来悦耳的歌声。这是苔丝的母亲乔安娜在屋里哼歌,她一边用脚摆动摇篮,一边在洗衣服。破陋的屋子里,中央放着一张桌子,年幼的弟妹四个正围坐着吃饭。母亲看见大女儿回来,将湿漉漉的手往围裙上抹抹,奔了过去。苔丝刚走上台阶,母亲就滔滔不绝地告诉她关于父亲从牧师那里听到的事情。然后,她一边围披巾,一边说:“你父亲真是高兴。他跑到‘露丽芙’店喝酒去了。他想恢复恢复元气。”乔安娜不等大女儿完全明白过来,就吩咐她安排弟妹们睡觉,自己出门接丈夫去了。“露丽芙”酒店。苔丝的父亲一副醉态,在围桌坐着的朋友们中间转来转去,他从脏布里拿出一把银匙递给各位看,嘴里不停地讲述着德伯维尔家的来历。他的朋友们打趣地问:“那你要发财罗?”乔安娜旁若无人地走到他跟前,推推丈夫的胳膊说:“我有个好主意。——自从听了你说的那件事,我考虑很久。忽然想起在德兰特山那边,也住着一位姓德伯维尔的有钱太太。”“嘿,她哪里能同我们相比!从老诺曼王传下来,很早就各立门户了。”“她钱挺多的,所以我们哪,想叫苔丝去认本家。”“认本家?”约翰喃喃问道,他的朋友们凝神听着乔安娜讲。“法律并没规定同族人不可以交往,是吗?这样一來,苔丝也好配个身价高的么。”“好,赶明儿就把苔丝送去。为了庆贺这个,大家干杯!”约翰振作精神,将酒杯举得高高。正在这时候,苔丝因双亲这么晚还没回家,便到酒店来接他们。刚进门,就被双亲瞧见,他俩慌慌张张站起来,跟随女儿一齐出去。临走时,约翰向女掌柜打手势,示意今晚朋友们吃的酒账全由他一人来付。深夜,三人摸黑回家。途中,约翰把乔安娜的打算跟苔丝讲了。她勉强答应,但心里十分忧郁。父亲醉得不省人事,模样又邋遢,由母女俩扶着走回家。他失掉了一匹马,不得不找个办法弥补;而苔丝也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命运。同亚雷克认识翌日,村路上驶着一辆马车。在乘客中间坐着苔丝,她打扮素净,携带一只篮子。当马车驶至一所乡邸大门前,她下了车。眼前展现幽美的景色。高大的常绿树怵中,延伸着一条白砂石车道。苔丝鼓起勇气迈上车道,只见左侧是一大块草坪,前方有一座红砖邸宅。在草坪上支起一架红白格子机布的帐棚,其入口处旁边放着白木制的桌椅。整座大宅修缮一新,跟苔丝家破陋的小屋相比,犹如闪闪发光的新硬币同黯然失色的旧硬币之别。“哟,里里外外都是新的。”苔丝有点畏缩,犹豫不前,嘴里嘟哝着。正待转身沿原路回去;却听得——“喂——喂,漂亮的妞儿,有何贵干?”问话的是一个男子,他从帐棚里出来,穿着一套白色西服,口叼烟卷,留着胡子,慢慢向苔丝走近。来者是亚雷克·德伯维尔。苔丝很窘,左右盼顾,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好容易开口说明自己是来见府上太太的。“真遗憾,要见太太不行。她正在生病。你有什么事?我是她的儿子。”“也算不了什么事……怎么说好呢……”“请说吧。”“不,不。这事太荒诞,说不出口。”“没关系。我喜欢听荒诞事。喂,姑娘,请说下去。”“我拜访贵府是来告诉一下,咱们是亲戚。”“嗬,穷亲戚?……是姓史脱克司吗?”“不,姓德伯维尔。”“哎呀,原来这样。不用说,你是德伯维尔家的人罗。好,你爱吃草莓吗?”苔丝瞅着这个男人,本能地觉得他心口不一,且有点粗鄙,被他突然一问,不禁扬起脸来。“嗯,如果草莓上市的时候……”“瞧这里,已经上市啦。”亚雷克带领苔丝走过一条小道进入温室。里面玫瑰花盛开,红草莓累累。亚雷克问起原委,苔丝便把从牧师说些什么到母亲怎么打发她上这儿来的经过告诉了他。“原来如此。那么说,你是看望亲戚来罗。”“我想是。”“不……这没有什么不好。”亚雷克瞅着苔丝红润的嘴唇,顿时起了邪心。他挑了一颗鲜红欲滴的草莓往她嘴里送。苔丝一怔,忙用手挡开。“让我自己来。”“别这样,我可爱的表妹,喏。”苔丝疑惑不安地张开了嘴,把他送来的草莓吃了。亚雷克又给苔丝放在地上的篮子里装满草莓,再在上面放了几朵玫瑰花。接着又拿剪子剪下一朵玫瑰花,正要往苔丝的胸前插。苔丝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亚雷克就把花别到她的帽子上,讨好地说:“象玫瑰花那样娇美!”苔丝给枝叶上的刺扎了一下,轻轻发出叫声。“漂亮是要付出代价的。”又过了一会儿,亚雷克让苔丝坐在温室中央的一张小桌上。他取来一盘火腿片。苔丝盛情难却,怯生生地端起酒杯放到嘴边。亚雷克瞅着她,动了心,讲话语气也变了:“关于你们家谱的事,我想想法子帮点忙。不过,不必再用德伯维尔这个姓了。仍叫德皮菲尔德可好?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姓呀。”“那好吧。”上德伯维尔家去这以后,没隔多久,德伯维尔夫人向苔丝的父母亲发了一封信。信上说,要是苔丝能为她管好养鸡场的话,那么她就支付工资并送一间好用的屋子作为报酬。约翰阅后,想到女儿一心为了使全家摆脱困境而寄人篱下,供人家使唤,不觉心疼起来。他嘱咐苔丝:“咱家的爵位,对人要说是用公正的价钱卖掉的。”但不管怎么说,次日,苔丝还是乘一辆由少年车夫驾驶的旧车与家人告别。送行的乔安娜和苔丝弟妹都很伤心。他们五人并排站在路中央,哭哭啼啼地跟苔丝告别。当马车将要消失在地平线时,突然飞出一辆豪华的马车,拦住了苔丝的车子。原来是亚雷克借下坡道的溜势,快速驱车赶到。苔丝上了他的车。马飞也似地跑着。苔丝身子晃荡,两手乱抓,想抓可按手的地方。结果握住了扬鞭催马的亚雷克的胳膊。“别抓我的手臂!抱住我的腰!”——亚雷克大声喝道。苔丝没有法子,只好一手捏着帽子,一手搂着他的腰。待马车登上上坡道,速度放慢,苔丝马上就放开手。“你这忘恩负义的人!危险还没过去,就这么快放手了?”“因为你胡来,才害得我好险呀。”“你不高兴罗。马车上了山顶后,不能不下坡呀。”“不过,可以放慢些。”“你这么大胆的姑娘,竟说出这种话来!我么,平常就喜欢快马加鞭。这最能提起人的精神。”“完全没这必要么。”“让我亲一亲你那小樱桃嘴,要不就亲亲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儿。要是能亲一下,我以名誉担保,一定叫马慢慢走。”“我不愿让别人亲我。”冷不防,他扬起鞭子,唿哨不停,抽着马快跑。“停下!请停下!好,随你便,看在亲戚面上,可要好好地待我。”“什么亲戚,活该!”亚雷克猛地摘下苔丝的帽子,狂吻她的脸腮。苔丝竭力回避,全身蜷缩起来。“你这乡下姑娘,太神经过敏了。”苔丝拿帽子掩脸,一边悄悄拔掉帽上还插着的花枝,她故意让帽子刮跑,“哎呀”叫了一声。没等车停,便窜了下去。苔丝捡到帽子戴上,从车后走来,但不肯上车。于是两人开始步行。“到德兰特山还有三英哩路呐。”“即使有六十英哩路,我也宁愿走着去。”亚雷克强迫苔丝爱他德伯维尔家养鸡场的活儿并不算重,使苔丝吃惊的是:从女佣那里打听到,德伯维尔家事实上同贵族家系并无血缘关系。家姓是亚雷克的父亲化钱买来的。这家本来姓史脱克司。太太是个白发老人,双目失明。虽说脾气有点古怪,但问题不大。叫苔丝伤透脑筋的,倒是亚雷克死缠着她不放。有一天,苔丝坐在草地上,练习吹召唤鸡的口哨。她噘嘴吹,却只能吐出一口气,没有什么音调。这时,传来了流滑而悦耳的口哨声。苔丝回头,蹩见亚雷克趴在草地上,正瞅着自己。苔丝蹙眉,亚雷克死赖着脸走上前来。“艺术也好,大自然也好,看来都比不上你的美貌。苔丝,你那可爱的小嘴撮着吹,怎么一点不出声呀?”“这是我的事!”“我一个手指也不会碰你。只要你坐着别动。让我来教你吹吧。请看好。嘴一定要这样噘着,用劲吹。”亚雷克给苔丝做示范。她勉勉强强学着吹。好几次都吹不响,她笑了,旋即又为自己的笑而恼火,涨红了脸。后来,认真一吹,却吹出声来。嗨,成功了,她莞尔而笑。“嗬,吹响了……你看我家里的老太婆很古怪,是不是?”“我不大了解老夫人。”“我是不顺她的眼的。你养好鸡,她会喜欢你的。”苔丝的悲剧一个星期六夜晚,她跟其他女工一起到邻村去参加舞会。舞会是在一间大仓库里进行的。男男女女和着热烈的小提琴乐声,跳着苏格兰双人舞。同伴们跳得正欢,一场接一场跳,苔丝遵照事先约好的,一直等她们跳完。回德兰特的时候已经很迟了。那天晚上,月色格外皎洁,村路上,女工们三五成群地走着。她们中间有个名叫卡尔的姑娘,她头上顶着一只柳条编的篮子。哪知道,篮筐缝里漏出蜜糖浆水,沿着她的背脊淌下来,象一条游动的蛇。同行的人见了哈哈大笑。原来是篮子里面一只盛蜜的罐子裂了。卡尔为了把沾在衣服上的糖浆弄掉,仰面躺在草地上,背脊磨来磨去,不断地同青草揉搓。大家笑得更厉害。一直没动声色的苔丝,这回也忍不住跟着他们笑起来。不料卡尔看见了,气冲冲地奔到她跟前:“你这个贱货,胆敢取笑我?你受那个男人宠爱,就神气得象一位公主啦!我长得不比你差,瞧。”说着,卡尔脱下小祅,朝吓呆了的苔丝走去。同行的姑娘正想劝住卡尔。冷不防,从后面窜出亚雷克。他骑马赶来,显然他已经知道这场争吵的整个过程。“吵吵闹闹的,什么事呀?快跳上来骑在我身后。”苔丝跨上马蹬,亚雷克伸手一扶,她便骑上马鞍,坐到亚雷克的后面。两人急驰而去,女工们目送他们。“从法兰盘掉到火里去啦(注2)。”大家又是一阵哄笑。苔丝坐在亚雷克背后,耷拉着脑袋直打瞌睡。马跑了一阵,就进了森林,开始放慢步子。“这是什么地方?”“契斯森林,英格兰最古老、最美妙的森林。今晚多美,你不以为这是良辰美宵?”“走错路了。”“甭管它。我太幸福了,真想把这美妙的时刻延长些。你刚才受惊了。现在暖和吧……还冷么?”“不冷,现在好多了。”亚雷克要了个花招,对苔丝说,上这里来是为了告诉她,已经给她家送马去了。苔丝又惊又惑,一时说不出话来答谢。天色渐亮,晨光透过树的枝叶倾泻在地上。两人骑马来到一块明亮处。亚雷克停下马。“自从你来我家以后,我一直好苦啊。”“明天我要回家了。”马背上,亚雷克忽而转身,面朝苔丝。“不行!你不能走!我最后一次求你!我难道没有一点儿希望了吗?”苔丝低着头,沉吟不语。“嗳,苔丝,我想你都想死了,明白么?”说着偷吻了一下她的手,又欲拥抱她。苔丝拼命挣脱,用尽力气把他从马背上推了下去。亚雷克仰面倒地,头撞着树根,给碰伤了,双手抱头。苔丝慌忙下马,挨近他坐下。“真对不起。请原谅我吧。受伤了吗?”亚雷克嘴里说“没关系”,但用来捂伤口的手帕上却都是鲜血。“出血啦!怎么办!我怎么止血……”苔丝抽抽搭搭地哭着,亚雷克乘势凑近苔丝的嘴边,吻了一下。苔丝被他又热又长的吻陶醉了,情不自禁偎依在他身上。亚雷克慢慢把苔丝按倒在地上,接着解开她的小祅钮扣。他用力将整个身子扑了上去。苔丝挣扎着,脸上充满痛苦。扬起白烟般的沙尘,渐渐遮住两人的身体——。——帐棚里,苔丝打开箱子,取出一顶装饰华丽的帽子。长椅上,亚雷克半坐起身子,出神地望着她。——一池碧水,白鹄在池中遨游,水面上漂浮着一叶轻舟。亚雷克慢悠悠地划桨。船尾坐着苔丝,她穿着华丽的衣服,撑着阳伞,但脸上布满愁云。——光线暗淡的卧室。苔丝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狂风;她身穿艳丽的睡袍。亚雷克在敲门,轻声叫唤:“快,请开门!不开,我要大声嚷了!别胡闹!”苔丝走到门边,但又折回床边坐下,两手捂住耳朵。凌晨,苔丝很早就起身上路,她双手提着行李,背向德兰特山朝另一方向徒步走去。亚雷克驾着马车赶到,让苔丝搭乘,一直送到马洛特村。苔丝远远看见自己的家,不禁伤心起来,两颊满是泪水。“我不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不管是谁,总要在一个地方生活下去。你看待人生太悲观了。你长得这么美,应该享受人生的欢乐。象咱俩的关系不那么坏吧?”“我被你弄得眼花了。”“女人总是这么说的。”苔丝的脸,刷地一下子发青,气愤地说:“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一般女人随便说说,可有的女人是经过真正考虑的。”“噢,我明白。我说错了。”“快让我下车!”苔丝立即下车。亚雷克耸耸肩,随后帮她把行李搬下。“我真该死。生来做恶人,死去大概也做恶人吧。不过,苔丝,如果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小小的困难,就给我写信来,我会马上把必要的用品寄给你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着,吻了吻苔丝。“真的不想回来?”苔丝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家门走去。亚雷克望着她的背影,说:“再见,同我相处四个月的表妹。再见,苔丝。”金黄色的麦田,马拉的收割机驶来驶去。农夫们把收割下来的麦子一捆捆扎好。教堂中午的钟声响了。农夫们拿着食品篮围坐一圈吃午饭。不管他们怎么热情招呼,苔丝仍然独自走到麦垛边,啃起面包。这时候,她的妹妹抱着一个婴儿走来,苔丝接过来,揪开上衣给孩子喂奶。不用说,这是亚雷克的孩子。由于她的老顽固父亲从中作梗,牧师不肯给孩子洗礼。苔丝自己为孩子洗了礼,可是几周后,孩子就死了。牧师唯恐村里的人反对,拒绝把死去的婴儿埋在教堂的墓地里。于是有天晚上,苔丝偷偷地把孩子埋在那里。在牧场里的新生几年后的一个春天。苔丝为了重新开始生活,来到布莱克莫尔山谷的一家牧场找工作。她走下山坡,看见一大群牛拥进牛舍的石板门。她放下手中一丁点儿的行李,坐在路边休息。牛舍里有许多良种乳牛,它们排成两行;穿白褂的挤奶员坐在牛背后,嘴里发出“嚯嚯”声音在挤奶。苔丝走进牛舍,一位老年挤奶员约纳逊发现了她忙告诉场主。身材高大的场主,面带笑容地向苔丝走来。“先歇歇。”“我想马上就干活。”苔丝回答。她从主人提着的奶桶里勺了一碗刚挤下来的鲜奶,“咕嚕噜”,一口气喝完。她颇有感触:“能喝上这个,太好了。我有多少年没喝牛奶了。这会喝了,肚子象铅一样重。”过会儿,场主继续动手挤奶,挤出来的奶气味有点不好。场主叹息,约纳逊忙作解释。“这是新手干的。偏巧牛又刚出犄角。”“叫他干到仲夏就回去。怎么搞的,我的牧场老是不起色?”这时旁边有响声,场主走了过去。“别着急,年轻人。干这个要有点窍门,光使力气不行。”一位青年在场主面前站起,他舒展一下手脚,便朝院子方向走去。他就是曾经到过马洛特村的安杰尔。姑娘们纷纷从牛背后伸出脑袋看着这位与众不同的青年。苔丝与另外三个姑娘同睡在牛舍上面的一间大屋子里。她干活干得很累,一头栽倒床上。邻床上的玛丽安坐起低声说话。她在议论克里克夫妇:克里克夫人连奶也不会挤;克里克先生待人亲热,性格豁达,在教会与民族中享有威望,“他整天济奶;到星期天,可变成了理查德·克里克先生哩!”玛丽安格格笑着,头又钻进被窝。那低低的说话声,在苔丝听来,仿佛是在黑暗中冒出来的。忽然从屋外传来长笛声。苔丝抬头张望。“谁在吹?”“安杰尔·克莱尔先生……安杰尔,这名字多好听。他上这里来学挤奶的。可不大和我们讲话。”“怎么?他瞧不起我们?”“恰恰相反。他也是旧门第出身的,但不把它当回事。总算是好人。牧师的儿子,却立志学农业,也学得挺踏实。”“怎么,你讨厌旧门第家的人?”“旧门第……可以说是寄生虫……”玛丽安说着说着便睡着了。姑娘们都睡了。渐渐地,长笛声也消失了。只听见虫儿的振翅声,乳牛在梦中的鼾叫声。楼下响起“扑嗵、扑嗵”的声音,好象是液体落下来的声音——原来寝室下面是乳制品室。天花板吊着许多布袋,牛乳从袋里往下滴到木桶里。室内放有很大的盘子,里面分成许多格子,摆着制好的乳酩,一块块排得很整齐。接着,又听到报晓的鸡啼……食品的碰撞声。单听这声音便可知道,人们开始吃早饭了。安杰尔单独坐一桌,他低头在看书。克里克夫人对他特别款待,从锅里拣出几根香肠放到他的盘子里。然后走到场主同其他十来人囤坐的一张大桌旁入座,玛丽安给她端上菜盘,不知怎么的打起嗝来。约纳逊讨趣道:“魂灵都没了。”场主搭腔说:“人的灵魂在死之前不会同肉体分离的。”有人反问:“那么断气的时侯呢?”苔丝坐在桌角,默默听着这场关于灵魂的议论。忽而冒出一句话来:“叫灵瑰出窍的办法总是有的。”大家的眼光都转问苔丝。场主一本正经地问:“这是真的?什么方法?”“晚上躺在草地上,眼睛一直盯着天空的星星,脑子里也惦记着星星,这时你的心就会渐渐地飞到十万八千里以外的地方去,肉体好象感觉不到了……”安杰尔坐在另一头,也谛听着,他摘下眼镜,目光从书本移向苔丝。大家沉吟不语,一动也不动。过了一阵,沉默被玛丽安的大声打嗝打破了。大家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又闹哄哄地继续吃饭。打这以后,苔丝引起了安杰尔的注意。与此同时,所有的姑娘都爱上了他。一天,玛丽安与另外两个姑娘在寝室里临窗窥视户外的安杰尔,不由得叹道:“多漂亮的眼睛,多漂亮的面孔,多漂亮的克莱尔。”“不过,他压根儿不会娶我们的。”安杰尔纯洁的爱情水塘里映出四位姑娘的身影,她们手拿做祷告的圣经。天刚下过雨,林间小道湿漉漉的。姑娘们走着,前面有个三十米见方的水塘挡住去路。抄远路走,时间不允许。大家很为难。玛丽安很勇敢,建议大家拉着塘边的一棵树涉水过去。正当姑娘们准备过去时,安杰尔扛着一根钓鱼竿,从对岸哗啦哗啦地蹚水过来。“你们象猫一样怕水。”“你没见我们穿着新衣服?”“好吧,让我来帮助你们。”姑娘们犹豫地将手臂伸了过去让安杰尔搂着,一个接一个蹚过了水塘。鉍后轮到苔丝。她推让说:“我沿岸边走。”安杰尔有点失望,对她私语:“喂,苔丝,我是为了抱你,才把她们三人送过去的……”说着,轻轻地抱起苔丝。苔丝低下头,安杰尔深情地凝视着她,小心翼翼地往前移步。到了对岸,将她放下。另外三位姑娘有点不高兴。以后,安杰尔对苔丝的爱日甚一日地加深了。有一天,苔丝在野外挤牛奶,安杰尔情不自禁走到她身边,抱着她久久地吻了一下。“请原谅,苔丝。我六神无主。这只有一个解释,我真诚地爱你。”安杰尔走后,苔丝靠着身后的牛背,心荡神驰。安杰尔回家向当牧师的父亲禀告他要向苔丝求婚的决定。早晨,他返回抆场,刚把马牵进厩内,见苔丝进来,她正打着呵欠。安杰尔悄悄地走到她背后,搂着她的双肩。苔丝脸上焕发出幸福的光彩。“我一直在找你。跟我结婚吧?我是一片其心爱你啊!”苔丝脸上的笑容如昙花一现忽地消逝了,她神情黯然地垂下了头。安杰尔问她怎么了。她只回答一句话:“我不能做你的妻子。”一桶牛奶,苔丝试撇上面的奶油,可她的手直打哆嗦,撇了几次,都没做成。他沮丧地扑倒在地。母亲的来信叮嘱她绝对不要向安杰尔提及那件事。深夜。昏暗的道路。天下着雨。一辆送货马车行驶着。苔丝和安杰尔坐在驾驭台上,头部与身体用一块布遮着。车后面堆着几大罐牛奶,这是送往火车站去的。安杰尔扬鞭驱马。路上他问苔丝结婚一事。“还有其他合适的人么?”苔丝捏着他的手放到嘴边吻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到了家,你一打听,你的爱情就会冷下来。”苔丝说到这里不语。火车冒着蒸汽,周围一片白雾腾腾。车站上的挑伕把牛奶罐搬进车厢内。苔丝和安杰尔并排站着。苔丝看挑伕干活,若有所思地对安杰尔说:“你以前跟我见过一次面。”“真的?”“嗯。不过,你没同我跳舞……那是在马洛特村。”“噢!真是想不到!”“记起来么?”“啊,跳双人舞,一点不错。你那时真漂亮。”安杰尔又亲热地拥抱她。归途。雨停了。四周水汽蒸腾,白茫茫一片。两人乘坐的马车在行驶着。经安杰尔一再询问,苔丝开始讲起自己的身世——她生在马洛特村,父亲好喝酒,自己的家是旧名门德伯维尔一族。“就为这?”“听说你嫌旧门第?”“这就是你的烦恼?”苔丝不由得点点头,心里很难受。“原来如此,这绝对没问题!喂,你答应做我的妻子,说呀,苔丝。”“啊,当然罗。……”苔丝紧紧搂着安杰尔的脖子,沉浸在狂吻之中。这一天夜里,苔丝把过去的一切都写在信上,然后悄悄走到安杰尔的阁楼前,把信塞进门缝里。她彻夜不眠,好不容易熬了一夜。第二天一清早,她到安杰尔阁楼的楼梯下等着,面部表情严肃,犹如在等候判决。安杰尔终于下楼来了,他一看到苔丝,便用力搂着她:“大概是幸福增强了食欲,我肚子饿了。”笞丝将信将疑,被他拉着手,一齐奔了出去。这几天内,苔丝同安杰尔朝夕相处,整天在野外玩。有时摘苹果吃,有时站在山丘上遥望大诲。她心情十分愉快,满面红光。但有一次,苔丝用野花把自己打扮起来,上安杰尔的阁楼去玩。进去后想把门推上,随手摸了一下门槛,却发现在门板下面还插着苔丝原先写的一封信。她捏着信一看,信封还是好好的,便楞住了。借太阳光照着的一瞬间,整个银幕发白:苔丝一阵眩晕。紧接着,她把信塞到衣襟里头。结婚,接着化为泡影一辆马车“铃铃”响,飞快地驶向教堂。克里克太太围着花边披肩,坐在车夫座位上兴高采烈地挥马鞭。后面坐着穿白色结婚礼服的苔丝,以及三位姑娘与礼服毕挺的克里克先生。这时从车后,又飞快驶来安杰尔的马车。苔丝看见他,挥手嚷道:“安杰尔,我有话要说!”可他回答:“等结婚仪式结来后再慢慢说吧。”两辆马车渐渐分远了。婚礼举行之后,两人开始度蜜月。—辆双套马车来到一座大别墅。邸宅内喜气洋洋,苔丝和安杰尔受到热烈的迎接。两人由一个老太婆领着,穿过摆满丰盛晚餐的客厅,来到二楼的卧室。只见里面有一张大床,它的华盖上镶有别致的装饰。这里原先是古德伯维尔家的邸宅。洗脸盆里,清水荡漾,两只手接触在一起。“哪只手是我的,哪只手是你的,可分不清哪。”“都是你的。”下楼后,苔丝坐在桌旁,安杰尔提来一只摩洛哥皮制的箱子放到桌上。“请打开,这是给你的礼物,传家之宝。”苔丝打开箱子,只见眼前一片珠光宝气:钻石项链和耳环各一副。她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安杰尔走到苔丝跟前,亲手给她佩戴,然后倒退几步,仿佛要把她无比美丽的容貌欣赏个够,赞不绝口。“啊,多美!你真是举世无双!请上这儿来。”他拉着她的手,走到壁镜面前,让她自赏芳影。苔丝搂着他的脖子,安杰尔说:“我有事要告诉你。”他离开惊讶的苔丝,低头望着壁炉里的火苗,讲起自己在伦教时曾同一个中年女子厮混过一些曰子。言毕,他惶恐地抬起头来。苔丝却以热情的目光投向他,又一次拥抱他。“你真好。请饶恕我。我刚才只担心你会责备我。”苔丝鼓足勇气,决定向安杰尔坦白过去的一切。苔丝把兴奋的安杰尔按到椅子上向他诉述自己同亚雷克的往事。安杰尔听着听着,身子深深陷在椅子里。她讲完了,可他仍无动于衷,好象不能理解苔丝讲的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慢慢站起来,走到壁炉前,做了一个不适时宜的动作:拨弄炉里的火。后来,他只说了一句“我到外面去一下”,使径直出去了。宅前一条昏暗的小路。安杰尔神情恍惚地徘徊,苔丝追上去,跟他并肩走着。“请饶恕我吧!我刚才饶恕过你的。”“知道。”“你能象我饶恕你一样饶恕我吗?”“你完全不象从前那样了,多可怜!可怜!哈哈哈……”倏然间,安杰尔歇斯底里地笑起来,苔丝大吃一惊,脸色惨白。“你这样笑什么意思?可以对我说么?多可怕……你究竟怎么啦?”“你不是我原来爱的女人。”“那么我是什么样的人?”“外貌没变,可大不一样了。”苔丝突然停下,她喃喃重复安杰尔的话,极力揣摩他指的意思。苔丝追上安杰尔,苦苦哀求:“我求求你,安杰尔!那时候我不过是个孩子,对男人是什么也不知道呀!”“你要知道……你有罪孽。”“那么说,你不肯饶恕我?”“可以饶恕,但饶恕了并不是说一切都没问题呀。”“你不爱我了?”“我不能同失去贞节的你,和你衰败的一家结合。家庭衰落招来的是意志消沉、思想腐朽。原以为你是自然之女,原来是一个浸透没落贵族血液的后裔。”安杰尔拂袖而去,只留下苔丝一人,她茫然伫立夜慕中。那一夜,苔丝一个人睡了。安杰尔很晚才回来。他看到送给苔丝的项链、耳环都已放回箱内。第二天早晨,室内气氛如同举行葬礼一样。安杰尔看上去十分消沉,他对苔丝说了自己打算出国到巴西去一个时期。苔丝只好打算娘家去。辛酸的岁月冬天。荒凉的田野,只见一个人影在移动。到近一看,原来是苔丝,她手里、肩上都提着东西,沿小路蹒跚而行……突然响起喇叭声。在她眼前出现一队打猎的贵族,他们身穿红服白裤的猎装,旁边一群猎犬随着。他们驱马疾驰而过。黑黝黝的森林里,一棵大树下堆着许多枯叶,上面放着行李,再往上平整地铺着布,算是一张床。苔丝怀抱篮子躺着。她走累了,呼噜呼噜打起盹来。突然,听到脚步声,抬起身子一看,一只大鹿走了过去。“什么都是空虚的。”她嘀咕着。雨后,道珞泥泞。苔丝曳步行走。一辆马车从后面追来,拦住去路。车上有个胖汉,他懒洋洋躺在座位上,想引诱苔丝上车。可苔丝拒绝了。胖汉便奚落她说:“哟,好象在哪儿见过,没记错的话,你就是德伯维尔家的小老婆!把少爷弄得神昏颠倒,你很得意吧!”苔丝闪到一旁,逃跑了。黑夜来临,刺骨的寒风呼吼着。苔丝走到一所简陋的小屋前停下,敲窗。正准备吃晚饭的玛丽安凑近窗边朝外打量来者,她认出是苔丝很吃惊,赶忙请她进屋。原来,玛丽安因患病被克里克赶出牧场。如今在贫瘠的山地里干活。苔丝从此就在玛丽安的这所小屋里住了下来。两人借了地主格洛维的一块田,靠收点萝卜过日子。冰融雪化,田地变成一片铅灰色的沼泥。苔丝与玛丽安弯着腰,用铁钯刨萝卜。两人身上裹着褐粗布围裙,头上包着围巾,又穿长靴,又戴长手套。天还很冷,干活时吐出的热气,一下子冻成团团白絮似的烟气,在灰褐色的空中萦绕着,一大篮萝卜装满了,两人便歇一会。玛丽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杜松子酒,递给苔丝,劝她喝一口,然后自己咕噜咕噜地大喝这种烈性酒。干完活,她俩抬着一大筐萝卜送到贮藏室。在那里,又用弯刀削萝卜茎块上的根须。两人专心致志地干着,地主格洛维来了,他颇感兴趣地盯着苔丝。苔丝抬头一看,觉得这男人好面熟。哎呀,他就是坐马车拦路的胖汉。他用心险恶地申斥苔丝干活少。玛丽安同苔丝说着笑话,使她得到慰藉。苔丝曾一度走访教堂,想请安杰尔的父亲帮忙。这位牧师她是看到了,但结果并没跟他晤面,便掉头回家了。同亚雷克再次相会农活是随四季变的。眼下不再挖萝卜,而是脱麦粒。某天,苔丝在一台大型蒸汽式脱粒机上干活,忽然听到有人叫唤,便应声下来,只见亚雷克站在她跟前。他骑一匹白马来到农场。苔丝惊讶万分。亚雷克走近。他是从苔丝给母亲的信里知道她的地址,于是赶来了。“为什么不早点写信来?”“没有必要让你知道。”“别这样!你真糊涂,被自尊心迷住了。我有做父亲的义务。也是为了名誉……”“名誉……”苔丝以轻蔑的口吻重复这两个字,便扭头走开了。亚雷克死皮赖脸地跟着她走,连连声称:“我真心诚意想帮助你。你的丈夫是谁?他在哪里?他竟敢这样对待你!”“我求求你,放开我。”苔丝苦苦哀求,最后,忍无可忍,把亚雷克推开了,又回到干活的地方。但是亚雷克并没死心。天黑了,脱粒机停了。苔丝在机器旁正要吃饭,又见亚雷克来到跟前坐下。苔丝竭力保持缄默,可亚雷克纠缠不放,想说服她。“请忘记……你称为丈夫的那个薄情家伙吧!”她恨透这副嘴脸,乘他不备,用皮手套揍他耳光。亚雷克大吃一惊,霍地站起来。“你打我吧!我决不会哭的。”——苔丝勇敢地扬起脸来。“我曾经是你的丈夫。今后还是你的丈夫。不管你是谁的妻子,你总是我的!”亚雷克说完便离去。时间在流逝,苔丝一家迁居,苔丝及其母亲、弟妹携带破烂卄物,乘坐一辆旧马车,穿过田野、山坡……亚雷克骑马尾随。他追到苔丝车旁边,说了一大通什么帮助之类的话,但苔丝回答很严厉,终于把他赶走了。苔丝家早先曾在王陵登记了住房。到了目的地,因付不起租金,结果让人家搬进去了。苔丝家只好在祖先的教堂边上用有四根柱的床和帷幕搭起一顶帐篷,聊以度日。全家祈求祖先神灵,在找到房子之前允许他们暂住此地。苔丝去教堂各处蹓跶。她看见地上有许多石棺,里面躺着石像。又见黑黝黝的墙壁上刻着拉丁文——“古德伯维尔氏之墓门”。苔丝一边探望字碑下铁栅拦里面的动静,一边自言自语:“干么我不躺在这里面。”实际上,古德伯维尔世家的“菩提庙”确实是有的,它以巧夺天工的塔楼、门窗与顶棚堪称英国式建筑的典型。安杰尔的归来昏暗的村道,一个弓背的人影撑着拐杖,步履艰难。此人就是安杰尔,他从巴西回来,显得苍老得多了。到了家,敲门;手拿蜡烛、和着睡衣的双亲刚打开门,安杰尔便瘫倒在大为惊讶的老人面前。壁炉里的火光映出安杰尔憔悴的模样。他颤抖的手拿起一根吸管伸进茶杯,吮吸药水。他躺在床上,读苔丝的来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狠心?我没有理由受到这样的待遇!我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思忖过了。但我决不饶恕你。你太狠心了。我要把你忘了。你对我一点不公道。”安杰尔决定去寻找苔丝。他随身带着苔丝结婚时穿的一双小巧皮靴。走到马洛特村口停下:忽然传来了昔日姑娘们跳舞的曲子。他访问苔丝家,在院子里却碰见一个劈柴的陌生男人,那人告诉他,苔丝的父亲已经死了,家也搬走了。他先随同牧师一起到约翰墓前吊唁,后又赶到王陵。苔丝的母亲告诉他,苔丝已经住到城里去了。于是安杰尔搭火车赴圣邦城。圣邦城位于英吉利海峡沿岸,这里是海滨游览胜地,有许多新式、漂亮的别墅。安杰尔四处奔波,千方百计寻找苔丝。据邮局的投递员说,在白鹭亭附近的一家公寓里住着一个姓德伯维尔的人。安杰尔想苔丝大概改用了祖上的姓,十分高兴,很快赶到那里,沿着海滨大道找去。他一座座别墅数过去,终于在一座结构不错、红砖白门的楼前停下。这时,早晨送牛奶的女人进门去。安杰尔想,苔丝可能在这家当佣人,这样的话,一开门便可以见着她。于是,就不再犹豫,拾级而上。按了一下门铃。出来开门的,是公寓的女主人布魯克太太,她还穿着睡袍,戴着睡帽。安杰尔说明来意。女主人叫他在楼下等着。她面露诧异,上楼去了。安杰尔等候着,耳边只听见院子里花匠用剪子修剪灌木的声音,思绪万千……突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安杰尔回首望楼梯。苔丝下来,刚走到一半突然止步。她的模样大变,穿一身饰有白色羽毛的霓裳。安杰尔有点惊慌失措。“苔丝,我来请求你宽恕。”安杰尔伸出双手,可她绷着脸,并不走近。“太晚了。”——冷漠的回答。“太晚了?亲爱的妻子,我接你来了,我……”“别靠近我!你来了也没用,安杰尔,已经晚了。”安杰尔正想靠近,赶紧止步:“我不是从前的我了。吃过不少苦。请你原谅。”“啊,是么。不过,太晚了……你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上这儿来的?”“跟你母亲碰过头,知道你在这儿。”“我一直在等你。你却不来,给你寄了信,仍然杳无音讯……他倒对我和我家挺亲热的……他还把我领回家。他住二楼。安杰尔,请走吧。下次就别来了。”苔丝说罢,奔上楼去了。安杰尔象挨了一记闷棒呆立着。良久,他拿起帽子与提箱,耸耸肩离去了。苔丝回到楼上房内,伏在桌子抽噎着。亚雷克穿着睡袍,在看报纸。后来,他挨到苔丝身旁,一面斟咖啡,一面瞅着她,甜言蜜语地安慰她。可不管怎么讲好话,苔丝还是哭个不停。“你究竟怎么啦?心情不好?……我懂了。老是哭丧着脸。求求你宽心点。做了恶梦啦?……大概是梦见在巴西的那个人了吧。”此时,房东布鲁克太太正躲在门外从钥匙孔往里偷看,只见:苔丝别过脸——一张痛苦万状的脸,然后站起大步向门走来。布鲁克太太赶紧离开,下楼去了。但,苔丝走到门口,念头一转,又折回,慢慢走到亚雷克跟前,用刀子切了一大块肉。“一大早,你就大闹一通。真叫我佩服。这是个坏习惯哟,早饭也吃不下。”亚雷克脸上现出不满和烦躁,顺手拿起一块涂白脱的吐司往嘴里送,又开始看报。苔丝看看切肉的刀子,又看看亚雷克,她的眼睛里透出异样的寒光。过了不久,楼下的房东太太看见苔丝匆匆走出公寓。她的打扮象是出远门似的:一身绛红长服,头戴饰有黑羽的红帽,脸部蒙着一块面纱,双手戴着手套。布鲁克太太忙停下手中的刺绣活,走到窗前眺望她的背影。忽然,她的目光落到天花板上。只见白垩色的楼板上有一个红点,又是一个红点,而且越来越大了。布鲁克太太顿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爬上桌子,用手摸那团污垢,一看,手指头沾满了鲜红的血,惊愕不已,用另一只手捂住嘴。布鲁克太太跑到院子里,叫来一个花匠,由他打头阵一齐上楼。两人战战兢兢打开苔丝住的套间门,只见里间的床上横躺着亚雷克,他的背部插着一把刀子。逃跑火车站。苔丝沿着一节节车厢,朝一扇扇车窗里张望。汽笛鸣响。火车动了。窗外白色的雾汽弥漫。坐在车内的安杰尔发现了苔丝的面影,便赶紧打开包房的门,搂她进来。两人热吻。“我把那男的杀了。”苔丝脸色惨白、喘气急剧,在安杰尔的对面坐下,如梦中呓语般地说出原委。“我真的那么干了。我不知道怎么干才好。不过从前有一次,我曾经拿皮手套打过他的嘴,看到他的嘴流血……我就想自己也许有一天会把他杀死的……咳,从那时候起……”“你刚才怎么说的?”“我把他杀了。”“什么?真的杀啦?”安杰尔看到,苔丝红服下面露出来的白衬裙底襟已被血染红了。他挨近她,紧紧拥抱着。“我舍不得离开你!不管你干了什么,我总是爱你的,再也不离开你。”两人决定搭船从维赛克斯逃到国外去。为了逃避追缉,两人在下一站便下车,徒步穿过荒野。桥下,苔丝等着,安杰尔拿来了食品。林中,苔丝倚靠安杰尔的膝盖睡着了。两人走到一座大宅的栅栏前,门口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本宅出租,备有家具。”两人将旁侧的一扇玻璃窗打碎,爬了进去。在二楼的尽头有一间大卧室,里面装有几扇彩色玻璃窗,光线充足,十分幽静。苔丝拣了一张椅子坐下:“总算能歇歇了!”安杰尔跪在她身边,将长靴脱下来。两人相视,亲热地拥抱,久久地拥抱——化入两人在床上拥抱的镜头。时光悄悄地过去了。地毯上摊着食物,床上放着衣服。苔丝与安杰尔双肩裸露、勾搭着酣睡。这时候,楼下来了管理员,她是老太婆,专给整幢楼房开窗通通气的。她走动的声音使苔丝与安杰尔一一惊醒。老太婆摸上楼来,走到他俩睡的房门前。推开一条缝(因门被家具顶着),朝屋里探望,只见一男一女睡着,遂把门拉上,慌慌张张地离去。安杰尔与苔丝又开始逃跑了。他俩穿过森林小道……昏暗小镇街道……狂风呼啸,远处豺狼嚎叫。黑糊糊的一片荒野。忽见前方有一座庞大的石坛遗迹。两人止步环视。遍地都是四方形的石柱,有的构成三石塔形——两根竖柱上面横搁一根石椎,有的孤零零地屹立着,有的则象棺材似的横卧在草地上。这一切在茫茫旷野里形成一片石林。安杰尔搀着苔丝走入石坛中央,拣了一块石板坐下。“这里是祭神的地方?”“不,这里是异教徒的太阳神坛。”“哟,比德伯维尔家族还古老得多。我俩死后还能见面吗?”“一定会的。”“安杰尔,我害怕。”安杰尔将苔丝紧搂在怀里。黎明前,升起一片灰茫茫的雾。安杰尔来回踱步。忽然,听见马蹄声,抬头一看,出现两个骑马人,很象是警察。安杰尔赶紧转身,正准备——“不必动啦,没用的。四周全给包围了。”安杰尔回首一看,从另一个方向,在雾气中走来两个警察。“请让她再睡一会吧。少许一会儿也行。”在他苦苦哀求下,警察望了望躺在石板上的苔丝,点点头。苔丝醒了,坐起来,抬头望着安杰尔。“他们捉我来了?”安杰尔安详地点点头,苔丝平静地说:“走吧。”四名警察骑着四匹马在荒野里慢慢走着。夹在他们中间的,是安杰尔与戴着手铐的苔丝。这时,在他们身后,从石坛的竖柱之间望去,一轮红日升起。(全剧终)注释:注1:意指找不到舞伴的女子。注2:英国俚语,喻指越来越槽的意思。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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